記者 陳俊 陳楚珺
時隔7年，江蘇省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員徐增萊再次開啟了對白河木瓜的課題性研究。不過這一次，徐增萊的課題更為系統，背后的團隊也大得多。
木瓜生物活性及其物質基礎研究——“即從化學成分上解釋白河木瓜的營養價值和藥用價值。不少古籍藥典中光皮木瓜作為中藥藥材配伍，如果實驗數據同樣可觀，則啟動白河木瓜重回《中國藥典》的工作，主要走藥品發展道路。反之，白河木瓜作為藥食同源的一種植物果實，則可向食品和保健品等方向發力。”在徐增萊看來，之前數十年間的零星研究不成體系，這次的“動作”則是系統性的，需要為白河木瓜明確發展思路提供數據支撐。
今年4月，在多次與白河木瓜辦等相關部門溝通后，徐增萊團隊與白河縣林業局簽訂了上萬字的合作協議，內容涉及光皮木瓜種質資源收集與種質資源圃建立、藥用價值與營養價值評價研究、光皮木瓜生態化開發利用等8個方面。
坐擁“中國光皮木瓜之鄉”的美譽，白河木瓜一路走來，在做出了木瓜酒、木瓜果醋、木瓜果脯等產品后，從官方機構到民間企業，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放在了木瓜的成分研究上。是在補課還是轉型？白河木瓜產業的路子到底怎么走？仿佛在此時，成了各方關注的焦點。
白河木瓜是什么，好在哪兒
對于徐增萊在內的科研人員而言，用科學的實驗數據說明白河木瓜好在哪兒，是必要的。對于白河木瓜本身來說，讓更多人知道“白河木瓜”是什么，則是更基礎、更要緊的事。
隨著“番木瓜”被引進中國，這種外形與木瓜相似，但卻柔軟、香甜多汁的水果逐漸在加工食品、化妝品和保健品等領域占有一席之地，霸占了“真木瓜”之名。相比之下，除一些特產地區，白河木瓜在內的中國本土木瓜幾乎快要淡出人們的視野。而這，直接影響了白河木瓜的市場知名度和消費者接受程度。
記者了解到，據《中國果樹分類學》記載，木瓜屬有5 種，4 種產于中國，一種產于日本，分別為：木瓜（光皮木瓜）、皺皮木瓜、毛葉木瓜、西藏木瓜、日本木瓜。而在以往對白河縣木瓜屬種質資源的調查研究中，發現光皮木瓜、皺皮木瓜、毛葉木瓜在白河都有分布，其中光皮木瓜分布范圍最廣，數量最多，應用前景廣泛。
也正因如此，即使市場接受程度有限，近數十年來，青山綠水間成長起來的白河木瓜還是取得了不少發展成果，其中也不乏國字號認證。
早在2015年，徐增萊團隊的白河光皮木瓜籽油開發利用關鍵技術實驗研究課題，便獲得了當年的安康市科學技術獎。“光皮木瓜籽油不飽和度高，更利于人體健康。當時的產品研發已經完成，實驗人群接受度也不錯。不過由于對接企業的生產調整，產品未能實現規模生產。”徐增萊回憶道。
2008年，白河木瓜獲《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業部農產品地理標志登記證書》;2013年被授予“中國生態富硒木瓜示范基地”。在白河木瓜品牌培育方面，2019年陜西省《地理標志產品白河木瓜》地方標準發布實施；2020年，國家知識產權局頒發“白河木瓜”地理標志證明商標；2021年白河木瓜先后獲得“陜西省特色農產品優勢區”認定，和全國“名特優新”農產品認定。
相關資料表明，白河木瓜屬于光皮木瓜，果實傳統中用來入藥、食用。樹體可用于道路綠化、盆景觀賞、木制品加工等。現代藥理有研究表明，光皮木瓜中的黃酮、果酸、皂苷、木瓜蛋白酶等成分，能增強人體抵抗力。據白河縣木瓜產業辦公室主任商國楚介紹，與安徽宣木瓜（屬皺皮木瓜）等競品相比，白河木瓜香味更濃郁。大分子的芳香油相對穩定且不易揮發，還是做化妝品和食品添加劑的理想原料。
“白河木瓜品質上的優勢對生產企業很有吸引力。前年，西安一家做化妝品原料加工的企業收購了兩千斤白河木瓜，去年收購了10噸，今年決定落戶白河。”為這家企業落戶做好一系列配套服務，成了商國楚近期的一項主要工作。
白河木瓜的吸引力還在于體量。白河縣林業局副局長薛滿向記者介紹，2001年，白河依托國家實施退耕還林工程，先后在冷水鎮、宋家鎮、卡子鎮實施人工連片栽植木瓜合計1686畝。到2021年底，全縣木瓜種植面積達14.3萬畝。其中，標準園區14個，共2110畝。現有8家木瓜加工企業，規上企業3家，產品有木瓜酒、木瓜果汁、木瓜精油、木瓜足浴液等八大類50多個品種的產品。2021年產值10億元，有效帶動1.7萬余農戶持續增收，累計獲批5項國家專利，榮獲6個獎項。
“我們邀請了中國生活方式設計研究院和農業農村部、文旅部的朋友們參與到白河木瓜的產品研發、設計、營銷等環節中來，請他們把白河木瓜也當做課題研究。白河木瓜14萬畝的規模給我們提供了巨大的發揮空間。目前，我們已經在產品研發和生產方面，給白河紫熙農業等企業提出過具體指導意見。”和丈夫徐增萊一樣，同為江蘇省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員的汪瓊，對接下來的合作、對白河木瓜的發展十分期待。
一場“微型供給側改革”
白河木瓜的發展，更直觀的體現是白河木瓜企業的發展。
250畝白河木瓜產業融合示范園負責人黃志剛，就是最早一批白河木瓜的受益者。最開始賣煙酒，順帶賣木瓜酒，后來賣種苗、賣盆景、做綠化工程，如今則是做基地，做產學研融合……漫步在示范園核心地帶的木瓜種質資源圃，黃志剛直言，白河最早一批做木瓜生意的人都賺到了錢。在建設基地之前，自己通過白河木瓜獲得的收入在600萬元左右。而如今，自己要考慮的問題已經變成了：怎么把白河木瓜的市場越做越大，讓更多人受益。
“白河木瓜雖然體量大，木瓜酒、果脯等產品開發早，但與安徽、山東等地形平坦的競爭產區相比，園子的精細化管理不夠，標準化建設還有些滯后。”黃志剛分析說。一旁的商國楚不禁回想起自己在外考察的經歷：“光品質好不行，很容易成為別人產業鏈的補充。前幾年去山東考察當地的木瓜產業，我一看，賣的木瓜酒竟然是白河生產的。”
在對木瓜辦的工作有了一定理解后，商國楚認為白河的木瓜企業其中兩種很具代表性。黃志剛這種主攻基地建設的是一類，他們頂著農業生產周期長、風險大的壓力，搭建平臺，讓科研機構和高端的生產企業能夠落地。而另一種則是更看重生產工藝和分銷渠道、以及具有現代化營銷理念的企業。
臺商陳奕勛創辦的陜西領康時代農業技術研發有限公司屬于后者。堅持現代企業輕資產運營的路子，陳奕勛并沒有貿然在白河擴建生產線，而是視野向外，以市場需求為主導，將主要精力放在產品研發和推廣。短短兩年時間，木瓜啤酒、木瓜精油、木瓜除螨劑等一系列產品成功面世，領康時代也在白河一眾木瓜企業中迅速嶄露頭角。今年5月1日，該公司研發的“光啤”牌“中國首款光皮木瓜啤酒”正式上市，市場反響良好，正在探索一條直接對接海外市場的全新路子。
根據企業發展類型不同，扶持政策也不同。據商國楚介紹，2021年白河縣印發的《支持木瓜全產業鏈產業發展獎補辦法》（試行）中，1000萬元的扶持資金按照3比7的比例，300萬元給園區建設管護，700萬元用于產品研發營銷宣傳等方面。對于這樣的比例，黃志剛覺得合理。看起來做生產補貼多更劃算，但只要把基地建好了，客商多了，就是自己選他們的產品來合作，做三產融合就是水到渠成。
今年2月10日，白河縣委辦、縣政府辦又印發了《關于成立八大產業鏈和八大園區領導小組的通知》，木瓜產業作為八大產業中的重頭戲，配備了由縣級領導為鏈長和組長、相關部門為成員的工作組，形成推動產業發展的合力。“經過多年的積累，白河木瓜迎來了高質量發展的契機。目前全縣八大主導產業中，木瓜產業排名第一，發展勢頭也最好。之前也在說白河木瓜好，但資金投入不大。從2021年開始，縣上不斷加大木瓜產業投資力度，通過對接秦創原平臺，與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合作開展產品研發等方式，預計在‘十四五’期間，白河木瓜產業能有一個飛躍。”薛滿對記者說。
不盲目大包大攬、擴建投產，而是讓企業各有所長，各得其所。通過“微型供給側改革”，平衡供需，白河木瓜產業鏈各環節布局正變得更加合理，內在聯系也更加牢固。
形態的不斷變化，也刷新著人們對木瓜產品的認知。在很多人的記憶里，木瓜以前只能做酒，后來做果醋，以“白河特產”的形式拿來送人，放在后備箱總免不了叮當作響，那是整箱包裝里玻璃瓶之間碰撞的聲音。如今，木瓜果茶、果膠、籽油等系列產品正在研發中，或許在不久的將來，白河木瓜將以人們前所未有的面貌悄無聲息地走進千家萬戶，它還會是漱口水、洗衣液等模樣。
待挖掘的故事和能量
企業發展有個性需求，也有共性需求。在白河木瓜企業中，“提升白河木瓜知名度”幾乎成為共識。
“說起木瓜，外面的人第一反應就是外來引進的番木瓜，而不是我們白河的中國傳統光皮木瓜。”回鄉創業十幾年，紫熙農業的負責人雷銀禮感受到，白河木瓜缺乏知名度，是其產品很難在消費市場中被快速認可的主要原因。因此，雷銀禮將開發的新產品送到縣兩會會場、送給支援外地抗疫歸來的醫護人員。
但事實證明，個別企業在縣域內的宣傳效果十分有限。雷銀禮明白，這面大旗還得政府來扛。“安徽的皺皮木瓜被稱為軟黃金，這和當地政府花大力氣做推廣是分不開的。”雷銀禮補充道。
這一觀念，也得到了汪瓊的認可。“我們的技術做食品研發已經非常成熟，關鍵是產品做出來了，還得好銷售。所以我們建議企業在擴大生產規模前，先做產品的宣傳和推廣。也就是要求我們各司其職，技術人員和企業搞研發，政府和領導干部想辦法打造白河木瓜的IP，提升產品的市場接受度。”在汪瓊看來，船小好調頭。所以雖然有蘇陜協作、有中核集團的幫扶資金，但光申請經費搞生產不是長久之計，還是要在市場中摸爬滾打，打出名氣。而不管最終實驗數據如何，白河優良的生態環境始終是白河木瓜的賣點之一，同時，還要利用新的媒體、新的思路來做創意宣傳。
反觀白河縣近年來舉辦木瓜節，開展木瓜古樹保護工作，打造木瓜小鎮……雖然宣傳推廣工作一直在穩步推進，但眾望所歸的宣傳爆點還暫未出現。“我們正在請老師梳理白河木瓜的歷史文化背景。下一步，要支持企業在楊凌或者是西咸新區開設白河木瓜的形象店面，舉辦白河木瓜形象設計大賽等，爭取線上線下相結合。”商國楚說，在白河，關心木瓜產業發展的人很多，大家正群策群力，為講好白河木瓜的故事挖掘更多素材。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白河的光皮木瓜從詩經中走來，站在了現代產業升級轉型的關口前。要把故事講好，白河木瓜有足夠的資本。至于故事主要由誰來講、講什么、怎么講，從現在各方發聲來看，顯然對官方寄予了前所未有的期望。
